回想百世之前,我乃西方极乐世界,佛主莲花池内一叶碎萍,剪剪清波,潋潋余晖,虽卑微无语,但沐梵音,闻幽香,何曾染得半点俗情。
君为佛主座前剪烛童子,一日偶游莲花池畔,不羡莲花洁美,却指拈碎萍,轻柔呢喃:‘灯芯从来成双,莲花亦开并蒂。唉!可怜你这浮萍,孤身一片随波逐流。’我本清明之心,因君之话,微荡涟漪。
寒暑几易,君终因凡心偶炽,历劫而去。我亦求佛主慈悲,愿随君历劫,佛主却言:‘尔本无根之物,有质无形,虽有慧缘,然已蒙尘垢。剪烛童子历劫百世,你若执意相随,与他只得相见,不得言语,尔可愿往?’‘多谢佛主垂怜,微萍因他偶然之话,得以活心、活性。微萍誓百世与他历劫。’
那一世,君为士子,我为烛光,伴君漫漫长夜。看君蟾宫折桂,我摇拽一室光华;当君洞房花烛,我烛泪满桌;
那一世,君为九五,我为孤鹤,蒙君怜爱,得长相厮守,但累君亡国,
我亦悲鸣;
那一世,君为名伶,我为水袖,人说君长袖善舞,一双水袖宛如活物,我只为君舞;
那一世,君为樵子,我为萝丝,每日牵君衣角,便是我生存意义;
那一世,君为佛陀,我为念珠,君轮转一生,却从不曾低头看我;
那一世,君为吏者,我为石砚,看君操劳愁思,我亦百转回肠,心有千结;
那一世,君为裙钗,我为玳瑁,日日吻君秀发,看君点额黄,描小山,我亦痴醉;
那一世,君为比丘,我为清灯,君时时轻抚,我亦为君心碎;
那一世,君为将相,我为军旗,在见识战争残酷之后,我覆着你伟岸而冰冷的身躯;
那一世,君为农夫,我为斗笠,最期望雨天到来,下得北堂,与君共听雨声;
那一世,君为货郎,我为拨鼓,君手每每转动,我便唱响高歌;
那一世,君为闺秀,我为罗帕,看君拖曳一幅湘水,满目光华;
那一世,君为清流,我为诗书,君贫寒一生,未余分毫,而从不放弃诗书学问与理想;
那一世,君为稚子,我为藤蔓,君因贪玩,忘却回家,我织起一片青帐,为君御寒;
那一世......
与君历劫几世,世世与君相见,却不得言语,皆因百世之前,君与我语,我却不得与君语。今得与君语,实因佛主怜我微萍,以无形之质,存于天地之间,守百世之诺,此番与君话别后,来世亦不得再与君语,只望君珍爱身边无言之物,那或许就是百世之前,与君相识,怀君念君的我。